流氓是流氓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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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章节 第三七八章 不能硬碰硬
吃饱饭,月亮上来了。绮红就不想走了,要李向东陪她走沙滩。她把高跟鞋脱了,提在手里,就顺着海边走,踩着那些被海浪冲湿的沙滩走,让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让月光把她的影儿投在沙滩上,让海风吹得她那衫那裙那长发,旗样飘扬。
李向东在一边看得有些心动了,就有一缕热冉冉升起。他常常感到困惑,虽然,他和绮红已有一段长的时间了,也可说彼此间已没有什么神秘感和新鲜感了,然而,他总还时不时地会对她有一种恍如初次相见的陌生感觉,恍如她还是从前那个她,那个和他一样起去波浪村的她。她身上的每一寸性感,都能时时调动起他的冲动,使他有一种似无法压抑的兴奋。他曾把这种感觉告诉过她,她说,那是因为,你还没觉得真正得到我。哪一天,你觉得真正得到我了,你就会麻木了,不感兴趣了。李向东说,怎么会呢?你对我来说,是一本读不完的书,一本读不懂的本。我要天天读你。绮红说,不行,不能让你天天读,不能让你天天翻。天天读,天天翻,很快就会读完了,翻坏了。
李向东想到这些,却越发地兴奋了。他挥舞着手臂似要驱赶心里的邪念。
绮红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了?”
李向东说,没什么,说今天上班,和一个姓郑的副主席说了一会儿话。他叫我要好好保养身体,要我跟他学太极拳,所以,就耍了两下。绮红说,你耍太极拳?那都是老头老太太干的事,你也老头老太太了?
李向东又转了话,说:“你看好了,我那是耍太极拳的动作吗?我那是游泳的姿势。”
绮红问:“看到这海,你就想游泳了?”
李向东说:“有一点心痒痒的感觉。”
绮红说:“那你去游泳吧,我在上面等你,不过,你别游得太远。”
李向东说:“我只是说说,什么也没准备的。”
绮红就笑了,笑弯了腰。
李向东问:“你笑什么?”
绮红说:“没准备就不能游吗?没准备你也游过的。你现在也可以游,又没人看见你。”
李向东就想起和绮红在水库祼泳时的情景。他说:“你要游,我也游。我们一起游。
绮红说:“我才不跟你疯呢!”
李向东说:“想起来也觉得好笑,那时候,怎么就会有那种想法呢?怎么就会跑到那水库去呢?”
绮红说:“都是你想起来的。”
李向东说:“祼游好像是你想起来的吧?是你先游的吧?”
绮红说:“如果,你不带我去那水库,会发生那样的事吗?如果,不是想要你也下去游泳,我会祼游吗?”
李向东说:“后来,连小姨子也带去了。”
这么说,绮红就看了李向东一眼,他也在看她。她问,是不是想起小姨子了?他反问,你不想她吗?两人便沉默了,仿佛都回到了以前三个人在一起的日子里。
海风轻轻地吹,远远的海里有点点星火,似是渔船在航行。那星火随着浪儿一起一伏,那渔船仿佛向远的海无边无际地飘去。
绮红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因为静,响得很刺耳,也像响得很急促。绮红没有拿包,嫌麻烦,把包放在车上,只是随手拿了手机,所以,她把手机交给李向东,放在李向东的裤袋里。手机一响,绮红就猜到是谁打来的了。李向东掏出手机想要递给绮红,她却先扑过来抢过去了。
李向东愣了一下,问:“谁的电话?”
绮红发现自己失态了。她太紧张,怕李向东知道她的事,便不想他看那来电显示。这会儿,她才意识到即使李向东看了也没什么。
她说:“是我哥哥打来的。”
绮红没接电话,却把手机递给李向东,说:“你接吧!”
李向东没接绮红的手机,问:“你好像很紧张?”
绮红说:“我没有紧张,只是不想让你知道。”
李向东问:“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绮红笑笑说:“只是一点小事,我哥那人,没主意,什么事都要问我。”
李向东问:“是你妈的事吗?”
绮红说:“不是。”
李向东说:“不能告诉我吗?”
绮红说:“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你。其实,他自己就能处理,但他就一定要跟我说,很小的事。”
李向东说:“需要钱是不是?”
绮红说:“没有,没有。”
李向东说:“你还把我当外人是不是?家里有事也不告诉我。”
他抢过绮红的手机,查找未接号码。
绮红说,你听我说好不好?我告诉你好不好?李向东便抬起头看着她。这时候,绮红已经平静下来了,她已经想到该怎么对李向东说了。她说,你不是叫陈坚给他找工作吗?陈坚给他找了。找了一个门卫值班的工作。开始,他干得好好的,现在却嫌那活要值夜班,总吵着要我再跟陈坚说,调个更好的岗位。李向东说,这陈坚也真是,他那就没有更好的岗位了?绮红说,你也别怪他,我哥以前在厂里的那点技术,在他那根本用不上。也只有门卫值班的事合适他了。
李向东相信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绮红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编出那么一大套假话。何况,他觉得,绮红也没必要骗他什么。如果真是她家里有什么事,她没必要瞒他。
李向东把手机还给绮红,说:“复他吧!”
绮红这次冷静了,说:“算了。他不打来就算了。”
话音未落,手机又响了起来。绮红装模作样地说,真烦!为这事,今天就打了好几个电话了。我叫他自己去找陈坚说,他又没胆说。她接了电话,一边说着,一边就走开了。
绮红哥哥就在电话焦急地说,他那加工厂停电了。说最近不知什么原因,供电总不准时,隔三几天,总要停他的电。他说,他手头上那批零件正赶呢?再这么停,就赶不起来了。绮红说,这么点小事也要我担心呀?你就不能想办法呀?她说,我离开一会儿都不行。她说,我现在没时间管你的事。你自己打电话给黄书记,让他帮一下忙不就行了?她哥说,还是你打吧,我跟他没什么说的。绮红说,叫你跟他聊天吗?你跟人家聊,人家也不定跟你聊呢。你有什么事说什么事,他还会不帮你?那加工厂也有他一份的。你要他帮助也很应该的。她哥说,我不知道他的电话。绮红差点没气晕过去。她说,你有没搞错,他的电话你也没有?我看,你是依赖惯了,什么都依赖我了。她说,我发短信给你。
她不能说,怕李向东听到那一串熟悉的数目字。
她又补充了一句:“没什么事,别给我电话。”
绮红把手机挂了,见李向东闷闷地站在不远处看她打电话,就小鸟似地飞过去,扑在他怀里,很开心地问,你不高兴呀?李向东说,有一点?绮红问,为什么?李向东说,你为什么要瞒我呢?其实,我打个电话给陈坚就行了。绮红说,我会不知道吗?但是,我不想你打电话。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想让我哥自己去跟陈坚说,不能有什么事,都要我们帮他,有些事,应该让他自己去争取。如果争取不来了。你再给陈坚电话。这样可以了吧?
绮红挂在李向东脖子上,贴着他说,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亲一下。她就亲了他一下。她这一亲,就把李向东的气亲没了,却把李向东的热亲上来了。他们就拥抱在一起亲吻。后来,李向东手上就有了动作。开始,绮红也没留意,发现他那手很不规举的时候,就抓住了,问,你想干什么?李向东说,你知道的。绮红说,不行,在这里不行。她说,想要就回家。李向东说,以前,我们不是经常都在外面的吗?绮红说,现在还有那必要吗?回家什么都给你。
这个晚上,李向东把绮红折腾得够呛。在冲凉房里,她看得很清楚,他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她还是再一次感觉到了他的强大,当她背对着他时,便有一种被刺穿的感觉。她说,你就不能轻一点吗?他说,我也想轻一点,但是,我管得住自己吗?这种时候,还管得住自己吗?她承受着。她已经好久都不敢对他用那招快马奔驰了,然而,不管他使什么招,总能很快地让她哭样地呻吟起来,且不止一次地呻吟。
离开冲凉房的时候,她已经不想动了。她要他给她擦身上的水,她要他抱她到床上。她说,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到了床上,他把她压在身下,又发起了进攻。她苦着脸说,你怎么总让我觉得,你在摧残我。他说,怨得我吗?你不是总说忙吗?每次回来,不是总说累吗?你想想,我们有多久没那个了?绮红想了想说,就才两天吧?李向东说,两天还不久吗?每天都要还嫌久呢?绮红就紧紧地抱着他,承受他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承受他一次次给予的迷茫。
第三次的时候,绮红已经彻底软掉了。她说,你还要呀?他说,你要好好地补偿我,把你这两天欠的都还给我。绮红不得不再鼓起最后那点劲配合他,说心里话,这一次,绮红已经有一种被***的感觉了。她心里想,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不能跟他硬碰硬了。这么碰下去受伤的总是自己。
她想,应该想办法,化解他的强大。
VIP章节 第三七九章 委员风采
老常很清楚,李向东是有备而来的,你看他处事不惊的样子,把他骂得狗血喷头了,他竟还笑得出来,还会笑着说:“你还有什么吗?没什么的话,我回去了。”就是那一刻,老常也心虚了,想这李向东到底在想什么?他不会是在忍辱负重等他出错吧?只要他老常一出错,他狠狠还击,像打蛇一样,击在那七寸头上。
老常不得不防他这一点。李向东可不是普通人,李向东在小丰村犯了错后,不可能再会出那样的错,不可能再冒进,再钻进他老常布下的圈套。他感觉到自己也应该收敛一点,不能处处紧逼。他也要狠,也要一下子就击在李向东那七寸上。
这么想,老常就没再理检讨的事。那事李向东真不检讨,真要闹大,别的人嘴里不说,心里也会觉得他老常小题大作,也会认为他老常是有意刁难。
这天,老常组织召开了一个会,就像他主持市政府工作时召开的那个会一样。那次的会,他对各副市长的工作进行了分工,架空了市长助理李向东。这次,他也对各副主席的工作进行了分工。只是这个会开的范围要大一些,开到政协机关中层以上干部,只是这个会让李向东负责更具体的东西。
他说,他到政协来主持工作,在政绩方面并不太研究了。他说,到了政协,大家都知道,就再也升不上去了,升不上去,他也就不想为难大家,拚命地为他做事。他说,在坐各位大多是老政协了,经验都比较丰富,只要你们按旧套套干,按经验去干,别出大错,别让我老常过不去就行了。
他这番话,把权都放下去了,放到各位手里了,你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而且,他还只是提了一个最低的要求,只要不出大错就行。这对一群在机关工作多年的人来说,简直就不是要求。谁想出大错?只要按部就班谁也不可能出大错。年青人喜欢冲冲杀杀,政协机关都是些什么人,正科以上的大都已经四十多了,没多大奔头了,谁还干那冲冲杀杀的事?于是,老常这番话博得好一阵掌。
他抓住了大家的心理。
接下来的这段话,又打动了大家的心。
老常说:“我这人呢,也没什么能耐,当市委常委当了几十年,所以,只能当好你们的后勤部长,尽我的能力,提高大家的福利待遇。”
他说,政协是清水衙门,待遇低这是肯定的了,就财政那几个钱。跟一些普通部门单位比都没法比。我看,你们连宣传部、统战部都比不过,更别说跟纪委、组织部比了,更别说跟财政局、国土局这些有钱的单位比了。
他说,政协是什么单位,是比纪委、组织部、宣传部还要高一级的单位,我们这都比不过他们?我们没有钱,但我们还有面子吧?每次开会总坐主席台吧?所以,我们要用我们的面子去换钱,去提高大家的福利待遇。
他说,这个会是政协内部会,有什么,我就说什么,大家听了不要外传。
老常说:“我到任要抓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编写出版一部《委员风采》,把我们政协委员的简历,事迹都编写进去。每个委员约写五千字。大家想想,我们多少委员,这部书要出多少册?要编写多少年?”
下面便有人议论起来,有人说,不是才说不在乎政绩吗?这才多久,就谈政绩。哪有不在乎政绩的官?
老常敲了敲桌子,说:“你们听我把话说话。以后,凡是开会,领导没把话说完,都不准议论。领导话没说完,领导的意图是什么?你们弄懂了吗?没弄懂议论什么?那不是乱议论瞎议论吗?”
他说,编写“委员风采”是一项巨大的工程,有相当的难度,也增加了大家的工作量。但是,如果每一个入编的委员能支持我们一万元,大家想想,这是一个什么数?我们政协机关有多少人?三十人左右,一人一个月一百,就是三千,一人一个月一千,就是三万。每个月有三个委员支持我们一万,大家的福利待遇就上去了。当然,越多越好!
他说,靠财政提高我们的福利待遇,那是不现实的,靠我们的面子,向人家摊手板,那和乞丐有什么两样,别说我不干,你们那一位都不干。我们只有通过编写这本书,借用这个名义,要他们给予支持。
他说,那时候,我们没要财政出一分钱,既宣传了我们的委员,又提高了大家的福利待遇。这是一件三赢的大好事。
老常话的意思到了,便戛然而止,不拖沓,不和稀泥,静着等大家反应。他知道,大家会反应强烈,会非常拥护。一个人在官场上混,不就有两个要求吗?一是政治上求进步,一是生活水平求提高。他老常未必能让他们政治上进步,却想尽方法让他们生活水平提高,他们会不拥护他吗?
大家好一阵雀跃。
有人说,只要主席要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绝无怨言!
有人说,我们一定尽最大的能力,编好《委员风采》,提高福利待遇水平!
有人说,这才是好领导,关心大家的好领导!
政协机关似乎好多年都没那么群情激昂了。每一位到了政协的领导,都已日落西山,都知道自己只是过渡一下,退出政治舞台的过渡,还有多少**,还想干什么事,还会有多少时间想着手下这一帮人?
老常却还雄心勃勃,却还想着大家,尽心尽力为大家着想,为大家作事,他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他的信誉度一下子增加了好几倍。有人甚至于在心里喊,老常万岁!万万岁!
老常要说的下一个议题便是由哪位副主席来负责这项工作。当然,他不会直接要李向东负责。他拐了个弯,先提出要郑副主席负责。他说,郑副主席资格老,人面广,对委员了如指掌,工作责任心又强,负责这项工作最合适。
他小声对坐在身边的郑副主席说:“这事就由你负责吧?如果,没有意见,我就决定了。”
郑副主席干咳了几声,犹豫着,不知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老常早料到会出现这样短暂的间隙,没容郑副主席表态,就把话接了回来。他说:“你有不同意见?有不同意见完全可以提出来。”
郑副主席说:“我是很应该为大家多出力的,也愿意为大家出点力。但是,编写《委员风采》这项工作,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完成的。这有一个持续性的工作。明年,我就要退下来了,呵呵,这对编写这部书的持续性是不利的,对编写好这部书也是不利的。”
老常问:“那你认为,谁最适合负责这项工作呢?”
他等着郑副主席提李向东。那郑副主席似乎也会意了,却不提。他也是官场老手,懂得怎么说话。如果李向东不愿意,他提出来,合了老常的意,自己却得罪了李向东。他才不干这种傻事。他说:“这个你定吧,你是主席,你定吧。”
他把彩球又抛还给老常。
老常笑了笑,还是没放过郑副主席。他说:“郑副主席话里的意思,我想大家都听出来了。虽然,他没说明白,但是,意思是摆在那的。这是一项长期的工作,是一项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工作,不仅涉及到各部门单位,还涉及到老板企业家。”
他说,现在不是有一种说法吗?有钱人都到我们政协来了,都是政协委员了。这话有点贬意,但是,很说明问题。我们的委员相当部分是老板企业家,而我们要宣传的重心也是老板企业家。为什么呢?他们有钱呀!只要我们的宣传让他们高兴了,支持政协三五万的没问题。
他说,企业是瞬息万变的,一会儿赚得不清不楚,一会儿可能又关门死火了,所以,在选择老板企业家的时候,要谨慎,要对熟悉企业。像郑副主席这样的老同志,从市政府到政协后,对企业的接触渐渐少了,了解的也没那么透彻了。
老常对郑副主席说:“我这话并没贬低你的意思。”
郑副主席点头说:“你说的是事实。”
老常继续说:“因此,我们要特色一位即能保证这项工作的持续性,对老板企业家又熟悉的同志来负责这项工作。”
他说,从这两点考虑,向东同志是最合适的了。
他说,他是我们正副主席里最年青的,能够保证这项工作的持续性。这两年,他又一直在抓招商引资工作,对老板企业家非常熟悉,所以,我提议,让李向东同志负责这项工作。全盘负责,重点负责,政协的其他事就不必过问了。
VIP章节 第三八零章 挖个陷阱让你踩
老常的话才说到一半,李向东就知道这项工作非自己莫属了。其实,从一开始,老常所有的话都是围绕这个结果展开的。他让大家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他把提高大家福利待遇的重担顺理成章地压在李向东身上。
如果,李向东不能完成这项任务,不能提高大家的福利待遇,他便成了全政协机关干部咒骂的对象,全政协机关的干部都会认为,你李向东不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但是,要完成这项任务,又将会是怎样一个结果呢?
编写《委员风采》肯定是一件大好事,到那都可以大声疾呼,而且,宣传政协委员,也是政协的职责,很有必要的,任何人都不可非议。
值得商榷的是,这么大的一项工程,为什么不向市委市政府请示,为什么不争取市财政经费拨款?财政批拨款办成这件事,也是应该的。本来,政协就是靠吃财政饭的。再说,编这么部书工作量虽然大,却并化不了几个钱,且那钱也不是一下子就要到位。《委员风采》是一部分数册甚至十数册的书,编写一册,财政批拨一本书的经费,编写下一册,再批拨,这样摊开来,所需资金更算不了什么了。
最让李向东不能接受的是,竟要老板企业家赞助。现在,老板企业家赞助办公益事业比比皆是,但是,沽名钓誉地要老板企业家支持政协,政协却要用这笔款提高干部们的福利待遇,这就有点不可容忍了。
李向东想起了行业**。这种行为与行业**有什么不同呢?老板企业家赞助支持政协,赞助支持出这部书,政协却把多出的部分拿来提高干部们的福利待遇,这就是地地道道的行业**。
老常会不知道吗?
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老常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看着大家都这么做,都得利了,他也要这么做,真正要提高全体干部的福利待遇?
为什么老常又要他李向东负责呢?难道没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吗?
行业**现在看似大家都在干,也还没有事,但难保以后就没事。他李向东沾了这件事,以后若追究起来,可就要负主要责任了,他老常虽也有负责,但他要脱身,比李向东容易得多。
李向东想,老常这是挖了一个陷井要他踩下去了。而且,他还不能不踩下去。有什么事比提高干部的福利待遇更让大家拥护和支持的?你李向东竟提出反对意见?你反对的仅仅是老常吗?你反对的是所有政协机关的干部,你是在为自己树敌,站到了政协机关全体干部的对立面。
李向东觉得很无奈。他可以与老常作对,可以不把老常放在眼里,但是,他不能与政协机关全体干部作对,不能不把大家放在眼里。
他只能去执行这个任务,否则,他将不得民心。
他觉得很有一种讽刺的味道,自己洁身自爱地不与陈坚,不与黄混在一起,不搞沙石场,不搞零配件加工厂,但是,他又不得不去执行另一种**。
他想,这个老常,来了一招阴的,一招现在看似没事的阴招狠招。如果,哪一天追查行业**的条文下来了,或许,老常会跳出来,给李向东扣上一顶“政协行业**带头人”的帽子。
在这之前,谁又不说他老常好呢?
在那之后,还是有人说老常是个好领导干部!
政协机关有一个文史科,文史科很快就拿出了一个编写《委员风采》的工作方案。方案做得很详细很具体,且操作性也很强。还有什么事比提高大家的福利待遇更让人关心,更让人欢欣鼓舞?大家的工作热情异常高涨,都在渴望通过编写《委员风采》让福利待遇上一个新台阶。有人甚至想,每一册《委员风采》收入二十到三十名委员,每个委员支持政协这册书一万元,那就是二十到三十万。如果,用三个月的时间完成这册书,全体政协机关干部的福利就可以增加近万元。还有更乐观的人说,如果,老板企业家出手大方,那就不止这个数了。
有一段时间,政协机关的干部脸上充满了希望,堆满了幸福的微笑。
这些希望和幸福的微笑,迫使李向东不得不努力工作。
李向东打电话给小刘,要他到家里来,要他帮他看一看文史科制定的那个工作方案。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只要是与文字有关的事,李向东都想听听小刘的意见。
李向东对小刘的看法已经有了一些改变,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疏远他了,但是,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器重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现在,即使李向东想器重他,想要提拔他,似乎也没那机会了。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小刘还愿意来,才显示了小刘的可贵,别人躲你李向东还躲不及呢!
这是一个周末。
李向东约了小刘上午十点来。一早,他睡了一个懒觉,吃了早餐,绮红就要他陪她去菜市场买菜。这似乎已经成了每一个周末的定律。李向东现在不忙了,休周末很规律了。
两人从菜市场回来,小刘就到了。他们是在一楼的客厅谈的。事先,小刘已经看过那份工作方案了,所以,就直接谈自己的看法。绮红从厨房里出来,对小刘说,你就留在这吃午饭吧!小刘客气地拒绝,说也不是很远的路,还是回家吃吧。李向东说,你就答应她吧,我们也可以多聊一会。这么说,小刘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心里却感到,李向东也想多和他谈谈。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坐下来谈了。
这天,他们谈了很多,谈到老市长,谈到古兜镇,谈办证大楼,也谈到在官场的一些感触,便谈到老常,谈到张建明,还谈到黄,谈到陈坚,也谈到陈坚的企业,张老板的企业。
李向东已经完全改变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像朋友那样跟小刘谈,谈着谈着,小刘也没有了一种对上级的拘束。后来,李向东便问小刘的现状。小刘很老实地说。说他的日子并不好过。说大家都知道他是李向东的人,所以,有好多事都不让他去干了。他们都知道,在机关,不干事就意味着人家不重视你,把你放到一边了,以后提拔这类的好事就轮不到你了。
李向东便有一丝儿歉疚,觉得小刘的今天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否则,小刘可能就当办证大楼主任了,当古兜镇的镇长了。小刘到那些实体单位,一定比呆在市政府机关要好得多,至少李向东到政协不会对他有多少影响。
小刘笑笑说:“没关系的。不管怎么说,比以前要好得多了。不管怎么样,我现在也是科长了。”
他说,呆在机关里,能当到科长已经不错了,何况,他这么年青就当了。
他说,只要把自己的心态放平和,不要计较太多,其实也没什么。
李向东笑了笑,说:“你能这么想就好,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就好。”
他虽然这么说,也不相信小刘真的就像嘴里说的那么轻松。
有几个人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呢?他李向东也调整不了。他李向东就不想当那政协副主席,现在也不想。他想,如果让他再当市政府秘书长,他倒愿意得多,至少,每天都有许多事要干,虽然开会不一定坐主席台,但是坐主席台又怎样呢?什么事都干不了,只能干一些行业**的事,只能像砧板上的肉等着让人来跺。
他们谈了很久,吃了午饭继续谈,彼此都有一种回到古兜镇的感觉。
VIP章节 第三八一章 形式可以简单点
李向东有这样一个特点,要干事,就一定要干到最好。虽然,编写《委员风采》的作法有行业**之嫌,但是,大家都对它寄予这么大的期望,他就只能把它干好。
他以文史科为主要力量,又从各科室抽调一人,组成一个写作班子,以每两人一组,采访编写某一位入编《委员风采》对象。
他要求大家不但要写出委员们对本市的贡献,更要写出特点,切忌面面俱到,泛泛之谈,文不见人。
他对每一篇文章进行严格把关,既重视成文后的质量,更注重动笔前的构思。因此,每一篇文章的构思都经过大家商讨,充分发挥集体的智慧,认真挖掘人物特点。他说,没有好的构思,就会走弯路,就会事倍功半,甚至写不出好文章。
开始,大家并不适合他这种工作程序,觉得文章只有写作者最清楚,旁观者很难提出什么好建议,即使提了,也不一定沾边,也不一定用得上,特别是一些不喜欢写提纲打腹稿的人,更觉得这是多此一举。
李向东说,我们写的不是个人的东西,不是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这是一项政治任务,是代表政协肯定某一个委员。他说,每一个写作者都会受其自身的局限,只有发挥集体的智慧,才能更全面地分析综合出撰写对像的成绩和特点。
他非常尊重每一位写作的劳动,提出完稿后,要给予一定的奖励,不能写的人和不写的人都一样。
凡是每一个写作组下企业进行采访,他都要先带他们去,先向老板企业家说明来意,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他知道,他这个政协副主席的面子要大许多,自己不出面,那些老板企业家未必认真对待,未必把这事当回事,他们太需要老板企业家的配合。他们不配合,你怎么能把他们的特点写出来?
李向东当市长助理协助市长抓招商引资时,为企业办了许多好事,又从不贪占企业的好处,因此,在老板企业家中有较高的声誉,大家都很给他面子,都很配合政协的采访编写任务。
再遇到别人要请他吃饭喝酒直落卡拉OK,他不再拒绝,他想,他不吃不喝也要让他手下的人吃喝,他不卡拉OK,也得让手下的人卡拉OK。有些老板企业家生产家用电器,要送给他们,他也接受,他自己不缺,怎么知道手下的人缺不缺?总之,他认为,手下一帮人为他做事,他不能给他们什么好处了,这种借花献佛的小便宜事,能满足他们就满足他们。
行业**这么大的事都干了,占点小便宜的事也就不伤大雅了。
因此,跟着李向东的人都说他好,都愿意跟他。跟谁都一样干活,但干活之外又有吃有喝有拿有玩,心情自然舒畅和愉快!
有一阵,绮红也觉得奇怪,问李向东怎么也收企业的东西了。李向东笑笑说,身份不同了,地位不一样了,想法作法也不一样了。他说,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有什么贵重物品,他们也不会送我。他们这只是意思意思。我不要,手下都不敢要,我要了,他们也要得放心,要得高兴。
他心里想,政治待遇给不了别人,小恩小惠的总不能少吧?
他想起了市长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耍猴的耍玩猴还要给块糖吃呢!他老常不是要提高大家的福利待遇吗?他李向东也用自己的方式获取大家的拥护和支持。
有一点,老常是始料不及的,不仅跟李向东编写《委员风采》那帮人说李向东好,就是政协机关的人也说李向东能办事有办法。
编写《委员风采》工作开展不到一个月,老板企业家的钱就开始汇入政协的帐了。政协这个清水衙门那遇过这样的事,财会人员心里高兴,把消息传了出去,大家竟不领他老常的情,反倒夸起李向东。
老板企业家对李向东的支持是不言而喻的。张老板也是政协委员,李向东只开口叫他支持一万,他却说,你这是小看我了。他说,李主席是什么人我还了解,还不知道。不是真的遇到困难了,你是不会开这个口的。他说,五万吧?一点不多,当初,我可是想给你十万的。他叫绮红来他办公室。
绮红没想到李向东也在,愣了一下,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张老板问绮红:“这也要请示汇报吗?”
绮红就笑了笑。
李向东说:“有点事要过来办。”
张老板说:“钱应该怎么汇?你们自己谈清楚吧?”
绮红说:“这可是公事。”
张老板笑呵呵说:“公事也可以私下解决吗?”
政协其他的人不太清楚李向东和绮红的关系,都看着绮红,绮红脸就红了,说:“你们谈吧,我去办了。”
李向东对张老板说:“我的人留在这跟你谈吧,看他们还有什么要了解的。我让绮红带我去走走。”
张老板就对绮红说:“这也是公事,你带李主席四处看看,他来一次不容易。”
绮红便带李向东到各车间去走走。自从帮张老板解决征用地后,李向东就很少来了,这些年,张老板企业的变化很大,许多空地都建起了厂房,许多车间里的设备都更新了,感觉工人的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
绮红问李向东:“我感觉你也变得很厉害。”
李向东问:“不会吧?”
绮红说:“我知道,你一直不跟我谈工作上的事,我也一直不问你。但是,你以前是很少到企业来的,特别是象张老板这样的民营企业,更不会伸手向他要钱,要赞助。”
李向东说:“其实,我不是为自己。”
绮红说:“就一定要那么做吗?”
李向东笑笑没答。
绮红说:“你帮过张老板,张老板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你向他要赞助,他给你也心甘情愿。如果,遇到其他老板,心里不愿意,又抹不开面子,给你一万两万,却会到处说你,那对你的影响就大了。”
李向东说:“我也考虑到了。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绮红说:“你在钱的使用上要小心,不要收现金。”
她说,收现金,有时候是说不清的。人家会怀疑你们几个人私下弄赞助,怀疑你们几个人私吞了。
她说,最好用汇款的形式,钱是汇进单位帐户的,不说人家也知道你是为单位,就是说,也有顾忌。再说,所有的钱都汇进单位的帐户,统一管理,即使要查帐什么的,都有据可查。”
李向东笑了,说:“我真有点忘了。忘了自己老婆是会计主管。这种事早就应该向你请教。”
绮红问:“谁是你老婆?”
李向东小声说:“你不承认呢,还是不愿意?”
绮红问:“我说了算吗?有时候,你说了也不算。”
李向东就知道绮红心里有怨气了,就讨好似地说:“这阵心情不是不好吗?过一阵,一定把这事办了。”
他说,其实,你对我还不放心吗?这事已经铁定了,只是早办晚办的事,你不觉得等我心情好了,再办会更好吗?
绮红说:“你心情什么时候才能好呢?你心情好的时候,得志的时候,你就只有一个‘忙’字,忙着要干大事,忙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向东说:“不会吧?至少我还记得你吧,还需要你吧?”
绮红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嘻皮笑脸的坏笑,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冷着脸说:“你就知道那个,在这种地方,也敢说这样的话。好多人都看着你呢,你别以为他们看不出你那副表情。你可还是市领导,在我们厂的员工心目中,是代表市委市政府的。”
李向东“哈哈”笑起来,说:“你这话有水平,够一个市领导家属的境界。”
绮红说:“我那一点配不上你?你就是市长,就是市委书记,我也配得起你。”
她无意的一句话勾起了李向东的心病,脸色就沉下去了。
绮红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嘴里便喃喃道,我对你也不敢有多大奢望,也不奢望你把那形式搞得多奢侈多排场,有一个简单的形式就行,领了结婚证,请几个亲戚朋友吃顿饭就行了。
VIP章节 第三八二章 老常这人
老常很是郁闷,很是不明白,大家怎么就都领李向东的情,却忘记了他?当初,可是他要李向东那么去干的,如果,不是他做出这个决定,他李向东会那么干吗?当初,不是他用民意逼李向东,他愿意那么干吗?
李向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到那里都这么受人喜欢。当然,老常也不得不承认,李向东确是把什么事都办得好好看看,他甚至于让人找不到任何挑剔的地方。
开始,他以为可以从管理方面下手,可以从钱的方面找到李向东的漏洞。尽管,他很清楚李向东不贪钱,但是,他要网络人心,缺得了钱吗?大家没有额外得到好处,会那么积极认真地工作吗?然而,老板企业家每笔支持款都汇进了政协的帐户,每一项开支都严格控制,都要郑副主席审核批字,李向东根本就不沾那个边。
于是,老常找不到李向东的任何破绽。
不过,老常不是每天都想着这些事,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寻找李向东的痛脚。他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平时,他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当市长的梦破灭以后,他就已经不再去想官场的事了。这几十年来,他升官的梦一个个破灭,他也从一个热血沸腾的青壮年渐渐步入老年人,火气已是没那么大了,**也没那么强了,心态调节得也渐趋成熟了。如果,他不能在每一次失望中调节自己,他想,他早就完蛋了,早就在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从市政府大楼掉下去了。
这次的失望也像任何一次一样,经过一番冲杀之后,他也可说是渐趋平静了,只是对外甥的死还耿耿于怀而已。说句老实话,如果,不是出了外甥那个事,或许,他也不怪李向东了。官途上走了那么多年,什么过节没有,哪一次上面有位置空出来,不经过一番撕杀?不是李向东与他撕杀,就是别的什么人与他撕杀,其实,大家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没有外甥那事梗在心里,或许,他们还能化干戈为玉帛,做个好同事,做个好搭档。
在无数次交战中,老常心里也是佩服李向东的,除了承认他运气好,几次似要完蛋了,或被纪检弄进去了,或许掉进岩洞失踪了。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李向东的能力。
老常也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一个受党教育了几十年的领导干部,不实事求是是说不过去的。他也像市委书记那样,看到李向东的一个个政绩,也承认,如果没有李向东,那个死去的市长抓招商引资根本抓不出现在的成效。
他想,你李向东为什么要那么急呢?为什么要那么急着跟他老常争呢?你李向东在市(县)当领导才四十岁还年青,就不能等几年吗?就不能等根基更厚实了再瞪着市长那位子吗?他老常就剩这几年了,就不能让让他老常吗?
这么想着的时候,老常也回过头来看自己,看自己是怎么对李向东的。有时候,不要只责怪别人,也要看看自己有什么对不起别人的地方。
老常想到了小楼屋事件。
这明显就是他自己的不是了。开始,他以为是李向东拿了那二十万,所以,把这事捅上去了,后来,才知道,根本与李向东无关,是那公路局局长私吞了。公路局局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他认错时,他真想一脚踢过去,像踢狗一样一脚踢过去。那时候,尽管,他也恨李向东,恨李向东不给他面子整了他外甥,但还没想到要至李向东于死地。他是想过要公路局局长自首的,把钱退回去的,但是,他又不能那么做,毕竟,公路局局长一直跟着他,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么大个事,多多少少会牵连到他,再者说了,这么些年,他也得了公路局局长不少好处,比如家里的装修,比如出国旅游的费用,还有逢年过节的红包利是,日积月累,年复一年,也不是个小数目了,把公路局局长逼到绝路上去,谁知他会不会反咬他一口?权衡之下,他还是站在公路局局长这边了。一则,李向东如果是清白的,自然能清白,一则查出李向东有什么乱七八糟,也不关他老常的事。
他想起了小丰村事件。虽然,李向东掉进岩洞出乎他预料,但他那几个电话却是很有针对性的,现在,他那个小叔公还躲在一个不知什么地方不敢露面呢!
他还想起了步行街事件。虽然,他没想要李向东的命,事因却是因他而起的。
他想,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责怪李向东。换了自己,有人这么对自己步步紧逼,自己同样也会像李向东那样给予还击。他想,其实,李向东的还击还是很脆弱的,还是一种被迫的,如果他跟他硬碰硬,这场争斗还会更加激烈,损失还会更加惨重。
老常是坐在车上想这些的。
那时候,他正坐着他的专车去他的联系点。那是在去某一个山区镇的路上。他们这个市是一个面海靠山的市,有三分之一的镇临近大海,有三分之一的镇地处小平原,有三分之一的镇在丘陵似的山区。临海的镇自然是鱼米之乡,小平原的镇便是工业发展的聚集地,山区镇多是贫困镇,所谓的革命老区镇。
老常这次去联系点也不是什么公事,只是那镇委书记让人泡了一坛蛇酒,泡了三年了,今天开坛,想送几斤给老常。大家都知道,老常这人酒量浅,三五两酒就放倒了,但是,有酒瘾,每顿饭总要喝个二三两,且那蛇酒强身活血,滋补壮阳。镇委书记在电话里说,年青人喝了那酒,要流鼻血的。
老常就半真半假地说:“我一老头,要喝那酒干什么?你这是要我犯错误吗?”
镇委书记也半真半假地说:“老领导不会没那么点觉悟,喝点小酒就犯错误,其实,什么叫犯错误呀?我们这些乡下人根本就弄不懂。按摩桑拿也叫犯错误吗?”
老常说:“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去为好,少去为好!”
镇委书记说:“有分寸,有分寸。”
但是,老常还是到那联系点去了。他说,好久没去你们那走走了。你这电话倒提醒了我。我下午就去,下午在你们那吃晚饭。镇委书记当然心领神会。
老常到了那个镇,就不停地埋怨,说你们的路怎么这么难走?坑坑洼洼的,还积满了水,车在上面走,向是在田里耕地一样。镇委书记苦着脸说,这些天都在下雨,路就难走了,如果早两天来,更难走,前天,我的车就陷进了泥里,找附近的村拉了几头牛来,才拉出了泥坑。
老常就骂那公路局局长,说:“不是要他弄点钱修修吗?怎么拖到现在还没动作?”
镇委书记说:“也怪不了他。他那钱也是靠上面支持的,上面的钱不到位,他也没办法。”
他说,他也来看了好几回,也答应要修了,但说着说着,这天就下雨了,就只有停下来了。
老常就问:“水库里的水还可以吧?过冬没问题吧?”
镇委书记脸上有了笑,说:“这坏事有时候也是好事,下了几天雨,大大小小的水库都满了,明春肯定不缺水了。”
老常是下午四点多才从城里下来的,一个小时的路程,又说了那么一会儿话,吃饭的时间就到了。镇委书记就带老常去镇政府食堂吃晚饭。说是在食堂吃饭,但都有一种习惯,那主菜是从酒店里弄过来的,和吃酒店一样。毕竟是市的主要领导,在山区贫困镇吃酒店不得不考虑影响。因此,这种名义上吃镇政府食堂,实际上却是吃酒店的作法便很流行。
老常只是带了一个司机。司机跟了他好些年,在镇委书记带着老常转悠的时间,已经把那几斤蛇酒弄到车上了。
镇的几位领导干部都在坐,大家便轮着敬老常,都知道老常酒量浅,都说同一句话,你随意,我喝了。老常也不客气,就慢慢抿。后来,有人耐不住这种寂寞了,就要斗酒,当然是窝里斗的那种。老常一边抿着酒,一边笑着看他们斗,心里便有一种感慨,想年青就是好,年青人就是气盛,什么事都敢干,什么事都能干。这酒即使喝醉了,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镇委书记陪着老常,也在慢慢地喝,也看戏似地看,后来意识到了什么,大声叫起来,说:“你们别拿我的酒斗,这酒这么喝还不都浪费了。”
他说,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那蛇可是毒蛇贵蛇,一年未必能找到一条,又泡了那么久,要慢斟慢喝才有益,喝二三两就够了。
他说,你们这么狠命的灌,换别的酒,灌洋酒茅台我都不心痛!
VIP章节 第三八三章 追回逝去的时光
老常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对于钱,他并不看中,钱要多少都不够,但够化就行了。老常当了几十年市一级领导,来钱容易的日子见得多了,也经历得多了。市里的国营集体企业还没被冲击的时候,他抓过一阵乡镇企业。
那些组织部门委任的董事长总经理不能不把他放在眼里,有的国营集体企业工资奖金签领表上都有他的姓名。人家说,那企业有今天,也有老常的血汗,他多拿一份也是应该的。
再后来,不允许这么做了,那些董事长总经理就转换了一种形式,以接待领导的名义,以业务开支的形式,偷偷往老常手里塞钱。那时候,很多事情办起来都不规范,惩制贪污受贿,还停留上口头上,再者说,这也算是贪污受贿吗?似乎是,又似乎不是。大家都模糊不清,便装糊涂。等到明文规定下来了,老常才吓出一身冷汗,想以后再不能那么干了,再不能拿国营集体企业的钱了。
老常收手不干的时候,一清点家财,这才知道,钱已经够化了,不要再冒那个险了。有一年,市里引进一家房地产老板,盖了一幢幢别墅,每幢别墅百多万,老婆子看着心动,也想弄那么一套,结果,被老常狠狠地训了一顿。他问,你哪来那么多钱?你和我的工资收入一分钱不化,都积攒起来,也不够买那别墅一角。他说,你这钱能见光吗?能像那些生意人老板显富吗?他说,住在这公家的四房两厅你还不满足?
老常多了一个心眼,不要家里人借他的名义在外面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更不能以他的名义赚那些不干净的钱。他对儿子们说,你们不缺钱,你们不要太贪心。你们不要一个不小心,把我也给牵扯进去。他说,你们在单位里好好做事,好好做人,有我照着你们,你们还怕没机会当局长主任什么的?只要你们有那个能力。他说,我死了,我的钱还不是你们的?人不能不懂得满足,不懂得满足往往就有可能把自己弄得一无是处,一贫如洗。
两个儿子也很听话。他也让他们在官场上混得很舒服。他没让他们当局长主任一把手,只让他们当那种手中既有权又不用太负责任的副职。他很清楚,有他在上面照着,那副职的权利有时候比正职一把手还大。
当然,他又不让儿子们太狂妄。有时候,那些有人照着的人,就是因为太狂妄,才会阴沟里翻船。
到目前为止,老常除了外甥的事梗在心里外,就是觉得自己老得太快了,似乎还有许多好日子还没过呢,自己一下子就五十多了,身体上的各种机能也渐渐退化了,尤其是这两年。尽管没病没痛的,却也感觉到大不如前了。比如,走一会儿路,就觉得累,觉得气喘。开一会儿会,就觉得思路没以前那么清晰。以前会这样吗?几天几夜不合眼还不是浑身有劲得能上山打虎?
最最明显的就是对男女方面的要求没那么强烈了。当然,也有老婆子的原因,五十多岁的女人,这方面已经完全退化了。所以,他也感到索然无味。于是,他常常就在心里想,人这一上一下的享受,有一半他已经快走到头了。不禁就有些儿悲哀,就想,年青的时候怎么不好好珍惜,不尽情挥霍?
其实,老常是有许许多多挥霍机会的,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多得是,他也曾越过轨,但那次越轨后,他感到女人毁了他的前途,便痛定思痛,再不允许自己犯同一样错误,各种各样的女人,女人的各种暗示,或隐晦的,或明显的,他都视若无睹,且离得远远的。
当他已五十多岁的时候,突然就有了一种感慨,想要追回失去的时光。他想,再过几年,即使想要都没那能力了。
他开始沉迷于卡拉OK,沉迷于桑拿按摩。他发现那些三陪小姐、按摩女郎一个个都那么年青漂亮,鲜嫩得似乎能掐出水。尤其在他喝了酒之后,看什么都不那么真切的时候。
于是,他几乎每天都在外面吃晚饭。想要请老常吃饭的人大把,老常又再化点心思,下午四点多到下面走走,一到吃饭的时间,就是不想请他吃饭的人也要客气地请他吃饭了。
吃了饭,喝了酒,老常就装醉了几分,就从饭桌上下来,坐在沙发上,人家也会意,就说,唱唱歌吧?就说,去桑拿按摩吧?老常马上说,听你们安排。
这天,在那联系点吃了饭,喝了酒,离开镇政府食堂时,镇委书记就悄悄问老常,还有什么安排?老常说,我是没安排了,就看你怎么安排?镇委书记看了看时间说,桑拿吧?散散酒气!老常便说,我坐你的车。
下面的镇委书记有相当一部分是从市直部、委、办、局调下来的,即使是从镇里一步步干上来,到了这级别,老婆孩子都调回市区了,如果不是特殊情况要留在镇里值班,晚上基本上都回市区家里。
老常向自己的司机交代了几句,就上了镇委书记的车。镇委书记自己驾车,两人在车上便什么都可以放开来说了。镇委书记知道老常到那种地方是放开来玩的,就问老常有没玩过水床?有没试过双飞?老常装无知地问,什么是水床?什么是双飞?镇委书记说,水床其实就是气垫床,就是躺在气垫床上让小姐给你洗澡,用身子给你**。他说,双飞就是让两个小姐同时为你服务。
老常还是装着很老土的样子说:“听都没听过,真得要试试,什么都要试试!”
他想,这市道什么都在变,越变越精彩了,想自己真不能再死守着那种旧观念了,再不好好享受享受,这辈子就白过了。
镇委书记便说:“要不要把那公路局局长也叫出来?”
他是想把公路局局长叫出来谈修路的事。
老常却说:“算了,下次吧!”
他说,下次我带他一起到你们那,让他看看你们那的路,要他抓紧一点。先让他把路修起来,一边修,一边争取上面支持。坐着等上面支持,那路就永远别想能修好。
老常不想让公路局局长知道他和这镇委书记去那种地方。他并不是没有和公路局局长去过这种地方,只是前两天才和公路局局长去过,他不能让他觉得他经常去这种地方,去得那么频繁。
车驶过一座桥时,老常要镇委书记停车。他要方便一下。老常站在桥上方便时,见那桥下的水很急,冲得那桥似乎在摇晃。
他回到车上,问:“这桥什么时候建的?”
镇委书记说:“几十年了。文化大革命期间建的,现在只能跑小车,大车货车都要绕道行,走新路要多跑二十多公里。”
老常又问:桥下的水怎么这么急?”
镇委书记说:“最近,雨水多,上面的水库都太满,多在泄水,水都冲到这河里来了。”
他们只是说说,都没往心里去。
车再次启动,驶向市区。
VIP章节 第三八四章 你这是要向东的命
这天,市区并没有下雨,只是阴天,阴得人闷闷的,就有人说,这要下场雨,就不会那么闷了。然而,在老常联系点的那个山区镇却下了一夜的暴雨,第二天,雨似乎缓了,某村委会的村民却闹事了。
由于雨水冲击,多处山体滑坡,掩埋了几户农家,人虽救出来了,但本就对承包山林有非异的村民认定山体滑坡是承包山林老板乱砍伐的责任,认定村委会干部与老板有私下台底交易,于是群愤激昂,包围了村委会办公楼。
村委会干部处理这事又不当,便发生了斗殴,村民打伤了村委会主任,把村委会书记赶上了楼顶,还不断地向楼顶扔石头。
危难之际,村委会干部偷偷打电话向镇委镇政府求救。镇委书记得知下了一夜的暴雨,一早就赶回去了,接到村委会干部的求救,带了镇干部赶往援助。
这种事当然是要上报市委、市政府的。市委办公室便把这信息反馈给了老常。
老常虽风流快活了一夜,有一种很疲倦的感觉,但还是一早就回来办公室了。这已经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不管身体有什么不适,只要还走得动,他都会踩着钟点准时上班。这一点,很多人都不如老常。有时候,李向东见上午没什么事,也会睡睡懒觉,晚一时半刻才上班。
老常接到通知后,打电话给那镇委书记,镇委书记的手机却像是没信号,怎么也拨不通,再打电话给镇党政办,党政办那边知道的也不是最新情况,老常便急了,便叫司机。
老常的联系点也即是政协的联系点,老常的联系点出了事,也即是政协的联系点出了事。郑副主席也知道联系点出事了,见老常急匆匆地从自己的办公室经过,就跑了出来,跟在老常身后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李向东知道郑副主席也跟老常去了,自己还装不知道,还没事似地坐在办公室里,怎么也说不过去了。即使知道自己去了也没多大用,但去总比不去好。去了,老常想要找借口批评他也找不到了。
老常的车,郑副主席的车,李向东的车组成了一个车队,向那山区镇赶去。
这时候,老常一心想着那山区的事,想着镇委书记能不能解决村民的矛盾,能不能疏导缓解村民的情绪,根本没想到要向李向东发难,根本没想到他寻找至李向东死地的机会从天而降。
他们的车队被河水档住了,昨晚还完好的旧桥已被急流冲断。什么时候冲断的?或许,昨天夜里就冲断了。镇委书记似乎早预料到了,他并没有走这条路,而是走新路绕了二十多公里赶回去的。
河边下着暴雨,暴雨砸得眼睛睁不开。老常还是从车上下来了,任那雨水盖头盖脑地淋。他站在河边,看着那桥的残骸。河床竟比原来宽了一倍还多,咆哮的河水带着一串串漩涡奔腾而下,偶尔,还从上游冲下一棵树、一束烂竹排,还有死猪死狗等肮脏物。
郑副主席也下车了,李向东也下去了。当然,其他跟车来的办公室主任、文史科的几个年青人也都下车了。大家似乎觉得,站在外面淋雨比坐在车里更能体现一种精神。
老常扫了一眼身边的人,就是这一刻,他那阴沉的脸浮起了一丝儿不易察觉的冷笑。他问郑副主席:“怎么办?”
郑副主席说:“只能回去了。”
老常说:“这就回去,就这么半途而废?临阵退逃?”
郑副主席说:“我们退回去走另一条路。”
老常说:“那要多久?那条路坑坑洼洼的,你和我的车未必就能走!”
郑副主席说:“我相信,那镇委书记一定能处理好村民们的纠纷。”
老常说:“按你这么说,我们不来不是更好吗?”
郑副主席就不说话了。他觉得,老常这火发得莫明其妙,自己没必要惹火上身。
老常又问李向东问大家:“你们说怎么办?”
没人答他,要说的郑副主席已经说了。
老常说:“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河对岸,要马上赶到那村委会。”
他说,我们要有忧患意识,对村民闹事不能坐视不理,我们要有强烈的责任感,要协助镇委镇政府认认真真处理好村民的纠纷问题,要把矛盾解决在基层,解决在萌芽阶段,绝不允许再扩大,更不允许发展到集体上访。
他说,我们要争取时间,必须有人冲到河对岸,迅速与镇委镇政府汇合。
大家还是没有说话,大家都觉得老常那话说得是不是有些玄了。有必要冲到河对岸吗?这么凶猛的水势冲得过去吗?有必要冒这个风险吗?政协的力量真的就那么大吗?真的就能在化解村民纠纷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吗?至少,也要相信镇委镇政府吧?解决村民的实际问题,还是镇委镇政府更有办法。
老常说:“向东同志,你游到对岸去,迅速游到对岸去。”
他点名了,不再兜圈子。
他说,政协领导中,你最青年,身体也最好,这任务只有交给你去完成了。
他说,大道理我想你也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李向东马上意识到老常的用意了。他没有争辩。他知道怎么争辩手机看都争辩不过老常。解决村民纠纷问题不是大事急事吗?不是刻不容缓吗?解决群众问题,不是每个党干部特别是领导的责任吗?你李向东不去,难道还要老常要郑副主席这些五十多岁的老领导去吗?
他看看了咆哮的河水,然后,看着老常,嘴角又挂起了一丝轻蔑的笑。
李向东说:“你既然认为有这个必要,那我就游到对岸去。”
他要让老常知道,他李向东并不是不知道他的阴谋,他李向东就是要向他挑战,用生命向他挑战。
他要让大家知道,老常的霸道,老常的强词夺理。
他要让大家知道,为了一件本很普通的村民纠纷,老常竟要他去冒生命危险。他相信,大家不会不知道老常的用意。
郑副主席说话了。他说:“有这个必要吗?有必要冒这个险吗?”
他说,向东,你不能去。这种群众纠纷,镇委镇政府处理比我们更起作用。这种群众纠纷就是晚一天半天解决,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他说,老常,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这是想要向东的命!
老常跳了起来,说:“你说话注意分寸,注意影响。我认为,有这个必要,必须立即游到对岸,必须马上与镇委镇政府汇合。”
他说,第一时间解决群众纠纷问题不对吗?协助镇委镇政府解决群众纠纷问题不对吗?但是,我并不强迫他,我只是建议他游过去,当然,我更希望他那么做。
李向东已经在做游到河对岸的准备工作了。他知道,他只要游过去,他就再一次击溃老常。这一次,是面对面地交锋。这一次交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郑副主席的话就是大家心里想说的话。这些话会很快传遍全市各机关,大家都会知道老常是一个什么人,老常对他李向东怀有多歹毒的心。从此以后,他李向东和老常不和,和老常作对,大家都会谅解他,都会认为错的是老常,而不是他李向东。
他叫他的司机从车后箱把那捆绳子拿出来。他车上总有一捆绳。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向东车上总备有这么一捆绳,他认为经常在基层跑应该准备一捆绳,现在真的就派上用场了。
他一边捆绑自己,一边对办公室主任说:打电话给镇党政办,叫他们派部车来接我。他对文史科那两个人说,你们抓住绳子这一头,如果我有什么事,就把我拉上来。
李向东谁也没有看,就那么一直淌进河里,然后扑进了一串串漩涡里。他的右手已完全痊愈,很有劲地划着水。他那标准的自由游击碎了一个个漩涡。他不是横着向对岸游去的,而是横着向下游游去。他不与急流抗衡,却是借助水的冲力向下游游去。急流冲着一棵大树向他冲来,他能躲过树的主杆,却躲不过树的枝叶,于是,他被卷进水里。
岸上的人屏着了呼吸。
有人大声喊:“李主席!”
有人大声叫,快把他拉上来!
郑副主席说:“别急别急,这样会伤着他的。再等一会,再等一会。”
话音未落,李向东又浮起来了。然而,他却不能控制自己,似乎是他身上的绳子卡在了树上,那树便把李向东拖得失去了控制。
这一刻,大家都知道,那绳子被树卡住了,纵使李向东在急流里出了什么危险的事,他们也不能把他拉上岸了,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河里挣扎了。
郑副主席大声喊:“向东,抱住那棵树,抱紧那树。”
他根本不考虑李向东能不能游到对岸了。他只考虑李向东的安全。
大家也齐声喊:“听郑主席的,抱住那棵树!”
李向东并没去抱那棵树,而是解开身上的绳子,摆脱那棵树的控制,重新向对岸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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